十八个月之禁

清流🌚微博十八个月之禁
我的梦想是嫁给一个开着大型连锁超市的人。🙈🙈🙈

消融 26-27

说出的话如泼出去的水,不可收回,又凉得吴逸宁透心。
他掐着自己的手臂维持镇静,望着单向可视的车窗,或许连一秒都没用上,仓惶地逼退了哭意,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。
眼睛里淡弱地盈着水光,代替脆弱的是,极端冷静的幽深。
手指生理性地颤了颤,吴逸宁下意识地用力,卫衣下的腕骨一滑,扯出错位般的扭曲生痛。
他的狠话放了出去,留了三天,希望稽芒能为骗他的种种作出解释。
没有也罢。
他要把属于自己的钱拿回来,以后永远不见,就当没有过这个朋友。
街道上熟悉的景物越来越多,吴逸宁松开手臂。
要走,拿回钱就走。不,拿不回钱也要走。
爸爸去世的那会儿,妈妈看上去坚强,可实际上不是。
那些与他对视后堪堪躲避的目光、盯着无名指上戒指一愣半天的容态、看到照片后沉默转身的背影……无一不在诉说着悲痛。
后来烧掉照片搬了家,触景生情的东西一件件没了,妈妈才逐渐地恢复了笑容。
不哭不喊的痛苦很少有人关注。
但还是有的。那些陪在身边的、在意细节的、用心爱着的人,会知道他平静的表面下,藏着颗不让人发现的,千疮百孔的心。
脆弱敏感,伪装成无惧的模样,好像自己真的无所畏惧一样。
不是在演。不是犯贱。而是,他们的身后,有更值得保护的人,有更加紧要的事。
生活没有给过他们喘息的机会,他们只能用最短的时间来接受,最快的时间来适应。
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整装待发;在你看得见的地方,一滴眼泪不掉。
平稳地驶进徐宅,车子解锁,司机绕了半圈地跑来开门。
门从外面打开,吴逸宁的手抓着门把,他是想要下车的,可没想到,有人会来给他开门。
手臂僵硬地撑着车门,不仅他不适应,面前的司机也不太适应。
好在司机会来事儿,笑着弯了下腰:“宁少,请。”
吴逸宁点了点头,下车后觉得自己占了便宜,想说点什么又不会说,只能嗯了一声向前走。
管家回来得早,恭敬地站在门外。
吴逸宁往不远处看,隔着几排树的偏房前,厨娘们也站在门口。
见他往这边看了,一个厨娘挤挤另一个的肩,高举着手挥着和他打招呼。
吴逸宁跟着笑,没防备的,干燥的嘴唇裂了开。抿了下,有血的味道。
他往偏房的方向拐了下,管家跟了过来:“宁少,少爷在等着和您通话。”
言下之意是你不要过去了。
徐梓琰在等,这个宅子的人谁也耽搁不起。
“好。”吴逸宁停住脚,极尽所能地保持微笑。他又朝着厨娘们挥了手,只不过刚刚是招呼,现在是告别。惋惜占了三成,剩下的七成是习以为常。
上了二楼书房,管家给秘书打了个电话。须臾,徐梓琰的脸出现在屏幕中,他签了个文件扔到一旁,从抽屉里拿出支票,填好了交给秘书。高挑的职业秘书双手接过,放进文件夹后,顺手将桌上凉透的咖啡撤了下去。
高跟鞋的轻响长往远引。吴逸宁老实坐着,听着管家向徐梓琰报告:“宁少回来了。医生那边给了消息,宁少的体检随时可做。如果没有问题的话,明早九点,医生会过来接人……”
“嗯。”徐梓琰看表皱眉,“医生”这两个字让他想起了吴逸宁的伤,记起了走廊上频频遇到的那个人……
摁下内线,声音里是平白堆砌出的尖锐:“备车。”
屏幕在徐梓琰的抬手中黑了下去,吴逸宁无波无澜地看了眼管家。“任务”完成,他想给自己争点自由:“岑叔,我去看下厨娘,过后回屋休息,晚饭不用为我准备。”
“是。”管家合上电脑。
为了降噪,书房的窗户是严封的,墙体是砖砌的,地面做了吸音棉夹层又铺上了地毯。
吴逸宁走到门口都没有声音。偌大的房间,可以说是沉寂了。
明明两个人在呢,吴逸宁想着,适时地止住其他,不去往住着的人多孤单多可怜上靠拢。
“岑叔,方方呢?”
“小姐有约出去了,大概傍晚能回来。”
有约了?是去参加相亲了么?吴逸宁摸出手机,尽管没有做好回复赵邝和接受稽芒的准备,但还是摁住电源开了机。
徐方方找他的话,他得第一时间收到消息。
果不其然,一开机,各种消息铃声轮番上阵,叮叮咚咚地响个不停。
吴逸宁选择性地忽略两人,拉开列表看了看,池尔煜发来了几条微信。
“哥,我们和好啦!”
底下附了一张图,池尔煜穿了件刺绣的卫衣,坐在了泳池的休息椅上。
他眯着眼睛看着镜头,旁边是披着他外套的阮嘉澍。
吴逸宁情不自禁地笑了笑。阮嘉澍撑在椅子上的手勾着小指,状似不经意地搭在了池尔煜手边,好像小孩子拉钩上吊的一百年不许变,简单又温情,看得吴逸宁心生羡慕。
后面还有几条语音。
阮嘉澍的声音有些闷:“哥哥好,让哥哥担心了,我们和好了。”随后很小声地打着商量,“你,你松开我吧……”
那头的池尔煜应该是在搂着他脖子:“不松,赶紧的,说重点。”
阮嘉澍支吾着,在开头无声了三秒后,他咳嗽了一声坚定道:“再……再也不说分开了。”
背景里是顺背的声音,池尔煜心情很好:“再怎么了,你大声点儿。”
“再也不说分开了。”
“再说怎么办!”
“你……你别我的头。”
“别哪?”
“别我的头绑你腰带上……”
接着是池尔煜抑制不住的笑。
吴逸宁嘴角持续弯着,打字过去:“真好,替你们开心。”
真的是很好了。因为有他们的存在,自己可以看得到希望。
找一个好人,找一个合适的人,找一个一起共度余生的人。
吴逸宁捏了捏手机,以后会有的。他相信了就能坚定地走下去。 和厨娘们待了一下午。因着“出门饺子回家面”,厨娘们将他围在了桌前,一边唠叨他在外面没有好好吃饭,一边忙不迭地滚着擀杖做面条。
“瘦了这么多,肯定是在外面过得不好了!”
“过得好了怎么会不胖?你看丁婆婆,每天吃好喝好的就胖了!”
“饭量少不想吃也没关系,尝口面条认认规矩,其余的张婆婆不勉强你。”
“去年园子里的京白梨长得好,处暑那天摘了回来,我和丁婆婆捡了最大的给你留着。哪知道小半年过去了,这才等着你回来。”
“以后可别自己在外面受累了,呆在家里好好的。”
“……”
吴逸宁乖顺地吃着糖心梨,隔水慢炖的梨中间燔煨着麻黄、冰糖,苦中带甜的,软绵多汁。他像只在灶前吃着鱼的猫,不急不缓地吃着,看着挺优雅的,隐约中透着丝若有若无的倦懒。
张婆婆端了盅虫草炖白鸽上来:“多喝点儿补补!你看你嘴唇都有口子了!”
“风吹的,明天就好了。”吴逸宁看着眼前的一堆碗,“婆婆,都别做了,我吃不完的。”
“这还没开始做菜呢!”
“主食、糕点也没上呢!”
“我最近照着电脑学了个新的菜式!做出来不光好看还好吃,一会儿给你露一手!”
“就是,你和小姐不在,这个家冷冷清清的,走了这么久,我们都想你们……”
“别说些没用的,在一块儿了就好好吃饭。哎,我可不亏着自己,我得做道糖醋肉!”
“这么胖了你还亏?”
“宁宁,你说丁婆婆胖么?”
吴逸宁笑得眼睛都看不见:“不胖不胖,从哪个角度看都正好。”
等到五点回了屋,吴逸宁摸了摸腹部,都凸出来了。吃得暖了,心里就会舒舒服服的变得很暖。
趁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暖融还未消失,吴逸宁想早点睡。拉上了窗帘,一层的亮度微弱,他又拉了两层。
这下即使外面没有黑透,房间里面也黑透了。
屏蔽了不相干的人,手机的界面很干净。问了下徐方方晚上回哪里,小姑娘做贼似得发了条语音:“哥哥我跑了啊,千万别和我哥说咱俩私底下联系过!我这一下午走马观花的,基本上把方圆百里的优秀人士都过了个遍!从IT精英到地产大亨,能涉猎的范围一个不落,我真没想到我哥会‘这么’地贴心,要不是酒店的逃生通道离卫生间近,这会儿我也要在家了……”
“那你好好照顾自己。”
“放心吧哥哥,先不联系了啊!”
“好。”吴逸宁简短地回复,想了想又打,“你去哪里都可以,哥哥只想你开心。”
徐方方是因为他回国的,他不想成为她的负累。
“要走是一定要走的,但在走之前,我想吃的麻辣烫、辣子鸡、牛肉盖饭、小龙虾……一个都不能少!”
吴逸宁:“……”
徐方方:“其实今天见到的人里,有一个还是挺不错的。上来点了慕斯、布丁、冰淇淋;芋圆、班戟、水果捞。要不是见面的时限控制在了10分钟,我觉得那冰淇淋球我肯定能吃完!”
吴逸宁:“……”
都已经在跑路了,报甜品名需要讲究对称么?
徐方方:“哥哥,你为什么总回我省略号?我哥在你旁边么?”
吴逸宁:“不在。”
徐方方:“那好,你开心就好,你发省略号我也开心的!我回酒店研究课题啦!拜拜!”
“拜拜。”放下手机去开灯,吴逸宁看了看门,要锁么?以前从没锁过,再说,徐梓琰应该不会过来。
这一天忙忙碌碌的辗转多处,脑袋里装了太多,让他想倒立着空掉,好腾出地方来迎接明天。
卧室如管家说的那样,布置没变,每一处都是他走之前的样子。
但衣柜例外,他猜的没错——一条西裤一个领带。别的什么都没有。
没有就没有吧。
没有也不是过不下去的。
简单地洗了澡,走出浴室,卧室的温度变高了。吴逸宁看着满了的衣柜,叠好的浴袍,干净的毛巾。抿了抿嘴地走向床。
这个家很高级,高级到,在世界的任何角落都能遥控。
这个家也很悲哀,悲哀到,住在里面的人都想着要逃。
吴逸宁一丝不挂地钻进被子,他知道,床底下有传感器,除了监测用户的睡眠质量外,还能够检测室内温度、湿度、空气质量等常规数据。
利用这些数据,管家可以清楚地知道他在床上还是在浴室,睡着了还是没睡着,开空调了还是没开……
总之,他没有自由、没有权利。
这个家的主人只有一个,吴逸宁无比地清楚,也就无比地绝望。
追究了也只会得到一个“是为你好”的答案。
有什么用呢?
吴逸宁闭上眼睛哄自己睡觉。醒来时,不知几点;因为冷了,所以缓醒。
慢慢地睁眼,吴逸宁想了下自己在哪儿,翻了个身,恍惚的瘦硬转至柔软。
硬的是脊柱,软的是肚皮。转动的一瞬,身后的人收紧了手,下巴寻着他的颈窝沉了下去。
肉贴肉的触感令人耽溺,耳侧是温热的呼吸,平顺熟悉,呵得吴逸宁耳红。他屏着气,小心地去抬压在自己胸前的手。
被子浮而不实地搭着,青灰的薄光透着静。
在乍看上去无间的亲密中,吴逸宁缩着肩膀,小心挪动。
他的右肩被徐梓琰夹在腋下,左肩被徐梓琰用手扶着。靠得太近,可以清楚地看到徐梓琰手臂浮起的血管,随呼吸弛张突起的肌肉。
在满溢着男性荷尔蒙的卧室里,他一点点地往下蹭,小腹下的手抽动,吴逸宁想都没想地安抚:“我爱你。”三个字坠进心底,既荒凉又寡淡。
偏偏有人受用,“嗯。”的轻哼像梦呓,如常般冷傲地松开手,靠着有些想的念头继续睡。
身边起起伏伏,徐梓琰没有在意。在以前无数的清晨里,他的小五总会早起。窸窸窣窣地下床,紧张慌乱地看他。被发现了就闷起头,埋在床头瓮声瓮气地一句:“哥哥我爱你。”
拘谨而真诚的,和现在一模一样。
被子被压实了,徐梓琰安心睡着,连眉头都平缓地展开。
卧室里静悄悄的,完全没有了声音。
好像有谁伏在了胸口。
又好像有谁,躲在了看不见的地方哭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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